文/派哥
来源:南山NanShan(ID:nanshan_wechat)
今天的文章,是想写一下此时此刻(literally!飞了五个小时现在)我在旧金山飞武汉的飞机上看到的听到的世间百态 。因为日后很大可能会呆在湾区,和这个航班日后也许还要打好多交道。今天在这个航班上看到的不同人群,我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也许未来的影子,抑或是身边人的影子。
“我刚在机场买了好几个包,
xx和xx的, 你呢?”
今天的航班有些特别,将近30%的乘客都是出国考赛达的高中生。赛达出国考据说不会压分,所以越来越多的有条件的孩子都选择来海外考。夏威夷,洛杉矶,旧金山,波士顿… 考完试顺便访个校,血个拼,感受一下美帝资本主义的美好。
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多Anti Social Social Club聚集在一起了。没想到过了三四年,一身黑的潮打扮,加上夸张的类似风火轮一样的球鞋,还是风靡在热血青春里。唯一不同的,如今的风格稍微多了一些低调的奢华,比如说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装扮外,背着带着链条的小资包包,从Chanel到YSL。这些配件让原本稚嫩的高中生看起来更有社会参与度,为国家的经济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快上飞机的时候,所有人要统一拿买的免税品。机场执行人员可是笑开了花,三大车的物品被送到柜台处,拿免税物品的队伍从直机通道排到了外面。刷登机牌前,一个拿着三个tory burch袋子的妹妹戳了我一下。幸亏我衣服比较厚,今天不怕痒。
“从哪进啊,左边还是右边?”
“让我看看你的机票哈,应该是左边看位置排数的话。”
“那不对啊,大家都从右边啊!”
“那你自己问这边的工作人员吧 。”
“Excuse me.. hmmm..左边右边啊我要领东西的话?”
之后,机场的亚裔工作人员配合地尝试用中文解释。回答总而言之就是,要看排数。
在这些孩子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些社会缩影,富足且张扬,审美及其统一,自由却自我,自信而又胆怯。他们是矛盾的,是探索的,也可能是盲从的。让人担忧的是,从四年前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到现在,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这样似乎成了主流。
“这是我第四次飞啰, 才添了个二胎!
哎, 我其实蛮后悔让女儿出来的。”
候机的时候,两位六十多岁的奶奶坐在了我旁边。她们的对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和外婆,于是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随着70后80后知识移民的越来越多,许多家庭的老人都当上了空中飞人。左边的穿橙色衣服的奶奶,家里是水果湖土著,女儿现在在湾区当家庭主妇,女婿在科技公司做码农。谈起她的女儿女婿的时候,这位奶奶眼里满是自豪。这次来也是给女儿带刚出生的二胎,因为腰不好,所以家里请了阿姨做饭。
右边的习惯说武汉话的奶奶,具体背景不详。女儿学历极高,40岁生了孩子,老人自然当个宝。武汉话奶奶说道:
“当年跟我女儿一起读大学的,现在都出来了。其实啊我跟你讲,没有去来的都是因为学历不够所以眼界不高。” 我不敢苟同,但是又不想伤害到老人的自豪感,所以我继续安静地听。
“但是啊,出来也不好。住的地方偏僻流了的,什么都冇得。晚上连个跳广场舞的地方都冒有。”我想到了我的外公外婆,从我记事起,起码飞了10次来美国照顾我的表妹们。但是每次来到了美国,因为家里住在市郊,老人不会开车也不会英语,家成了他们唯一的战场。每周一期去costco是唯一的消遣。
“哎, 让我再选一次,我都不想让女儿出来了。北京上海其实也可以很好的。”
“也不能这么说。但是我的腰哟,真的不行了。”
两位奶奶的对话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如今一代移民面对着的困难。美国生活物价低,工作更为保障和轻松,但是孩子没人带,父母没人照顾,夜间活动也不丰富。而父母这边,在美国如同坐牢一般,可是他们在无比后悔的同时却又无比骄傲。后悔将儿女送去那么远,骄傲觉得出了国的儿女就是比留在国内的同龄人强。这些个社会现实不一定认知正确,但是却悲哀且大范围地存在着。
“Dad, what is he talking about?”
坐我前排的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和孩子。孩子应该是美籍华人,看起来大概8,9岁,小寸头,皮肤黝黑,健健康康的,一开始看起来实为可爱。
飞机起飞1个小时后,乘务员开始分配午餐。有鱼肉米饭或者牛肉土豆泥。乘务员中英文交差十分娴熟,我猜想,大概有这三步:1. 如果是外国人,讲英文。2. 如果是亚洲人长相,皮肤白的女性讲中文。3.亚洲人大部分讲中文,除非皮肤超级黝黑,眉毛特别锋利。
可是,乘务员在这位小弟弟这儿犯了一个小错,用中文询问了他要什么。
询问了第一次,小弟弟没有摘下耳机。询问了第二次,他抬头看着服务员,面无表情。询问了第三次,他喊道,”Dad,! What is he talking about!” 前后左右的人纷纷侧目。
无礼。
服务员于是将简单的9个中文字变成了英文,鱼肉米饭= fish rice, 牛肉土豆泥= beef and mashed potatoes。坐在小弟弟身边的爸爸头也没抬,仿佛这样就是理所应当的。他之后点了一杯咖啡,no sugar, no milk。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遇到的95% 的拉丁裔二代移民都会说流利的西班牙语,而这个数字到了华裔移民身上就是5%?看到这个家庭,我似乎有了答案。
“我二十年前来美国,读的计算机硕士。什么工都打过。怀孕的时候还自己开车去当家教。”
一觉醒来后,我和我右边的阿姨开始攀谈。阿姨现在在美国某个一百强的公司当solution architect,作为女性能在如此男权的行业里到达如此水平着实让人敬佩。阿姨知道我是留学生且马上要进入社会后,和我分享了她当年的故事。
当年来美国,研究生只需要托福和gre,也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活动,大部分学生也有学校的奖学金。但是当年需要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一往直前的勇敢,却也是如今当代留学生最缺少的。
阿姨刚到美国的时候,和丈夫商量着要孩子,不多久就怀孕了。可是还住在学生宿舍,所以条件特别拮据,平时也只是靠着奖学金勉强过活。
“我先生,圣诞节的夜晚去黑人和拉丁区送比萨。很危险但是当时哪有想那么多,拿到了20块的小费就高兴的不得了。两个人一起去taco bel吃了圣诞晚餐。”
“之前家具都是在学生宿舍的楼下捡的,教堂里面也会有一些免费的家具。一直到搬到了第二套房子才开始买新的家具。”
“我大着肚子的时候要给别人上家教,自己开车到subway,然后车停在那,再坐subway去那个人家。然后再这样回来。我的车当时就5000美元买的。”
真的不容易。从学生宿舍到两室一厅的公寓,到最好的学区房,从假期窝在租的房子到现在每年去各个地方度假。她的一步一步奋斗在她的述说中显得无足轻重,但是我知道,这二十年的岁月,都是汗水,都是奋斗,都是青春。
飞机14个小时,目睹了在美的中国人和华人的众生百态。
二十年前的留学生和如今打算留学的高中生不一定是完全矛盾的,如今也有如同阿姨一样的留学生,二十年前也有和这些高中生一样的幸运儿。
老人的抱怨和二代移民的不理想作为也不是没有因果关系,压力和决定权都加在一代移民身上- 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在一个异国他乡挣的尊重和一席之地,也许让孩子从小不说中文他就不用受排挤的苦?
当我们离开几千年来中国人生于斯,长于斯,最后又终老于斯的土地的时候,原本的循环和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于是我们看到了更多的芸芸众生相。奋斗与懒惰,期待与失望,渴望和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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