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这篇1918年的文章,却好像是2018年才写的。现在的爱国愤青和100年前真是一模一样,被鲁迅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随感录三十八
文:鲁迅
原刊1918年11月15日《新青年》第5卷第5号,后收入《热风》
中国人向来有点自大。——只可惜没有“个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爱国的自大”。这便是文化竞争失败之后,不能再见振拔改进的原因。
“个人的自大”,就是独异,是对庸众宣战。除精神病学上的夸大狂外,这种自大的人,大抵有几分天才——照 Nordau(诺尔道,匈牙利政治家、作家) 等说,也可说就是几分狂气,他们必定自己觉得思想见识高出庸众之上,又为庸众所不懂,所以愤世疾俗,渐渐变成厌世家,或“国民之敌”。但一切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从他们发端。所以多有这“个人的自大”的国民,真是多福气!多幸运!
“合群的自大”,“爱国的自大”,是党同伐异,是对少数的天才宣战;——至于对别国文明宣战,却尚在其次。他们自己毫无特别才能,可以夸示于人,所以把这国拿来做个影子;他们把国里的习惯制度抬得很高,赞美的了不得;他们的国粹,既然这样有荣光,他们自然也有荣光了!倘若遇见攻击,他们也不必自去应战,因为这种蹲在影子里张目摇舌的人,数目极多,只须用 mob (乌合之众)的长技,一阵乱噪,便可制胜。
胜了,我是一群中的人,自然也胜了;若败了时,一群中有许多人,未必是我受亏:大凡聚众滋事时,多具这种心理,也就是他们的心理。他们举动,看似猛烈,其实却很卑怯。至于所生结果,则复古、尊王、扶清灭洋等等,已领教得多了。
所以多有这“合群的爱国的自大”的国民,真是可哀,真是不幸!
不幸中国偏只多这一种自大:古人所作所说的事,没一件不好,遵行还怕不及,怎敢说到改革?这种爱国的自大家的意见,虽各派略有不同,根柢总是一致,计算起来,可分作下列五种:
甲云:“中国地大物博,开化最早;道德天下第一。”这是完全自负。
乙云:“外国物质文明虽高,中国精神文明更好。”
丙云:“外国的东西,中国都已有过;某种科学,即某子所说的云云”,这两种都是“古今中外派”的支流;依据张之洞的格言,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人物。
丁云:“外国也有叫化子,——(或云)也有草舍,——娼妓,——臭虫。”这是消极的反抗。
戊云:“中国便是野蛮的好。”又云:“你说中国思想昏乱,那正是我民族所造成的事业的结晶。从祖先昏乱起,直要昏乱到子孙;从过去昏乱起,直要昏乱到未来。……(我们是四万万人,)你能把我们灭绝么?”这比“丁”更进一层,不去拖人下水,反以自己的丑恶骄人;至于口气的强硬,却很有《水浒传》中牛二的态度。
五种之中,甲乙丙丁的话,虽然已很荒谬,但同戊比较,尚觉情有可原,因为他们还有一点好胜心存在。譬如衰败人家的子弟,看见别家兴旺,多说大话,摆出大家架子;或寻求人家一点破绽,聊给自己解嘲。这虽然极是可笑,但比那一种掉了鼻子,还说是祖传老病,夸示于众的人,总要算略高一步了。
戊派的爱国论最晚出,我听了也最寒心;这不但因其居心可怕,实因他所说的更为实在的缘故。昏乱的祖先,养出昏乱的子孙,正是遗传的定理。民族根性造成之后,无论好坏,改变都不容易的。法国 G.Le Bon著《民族进化的心理》中,说及此事道(原文已忘,今但举其大意)——“我们一举一动,虽似自主,其实多受死鬼的牵制。将我们一代的人,和先前几百代的鬼比较起来,数目上就万不能敌了。”
我们几百代的祖先里面,昏乱的人,定然不少:有讲道学的儒生,也有讲阴阳五行的道士;有静坐炼丹的仙人,也有打脸打把子的戏子。所以我们现在虽想好好做“人”,难保血管里的昏乱分子不来作怪,我们也不由自主,一变而为研究丹田脸谱的人物:这真是大可寒心的事。但我总希望这昏乱思想遗传的祸害,不至于有梅毒那样猛烈,竟至百无一免。即使同梅毒一样,现在发明了六百零六,肉体上的病,既可医治;我希望也有一种七百零七的药,可以医治思想上的病。
这药原来也已发明,就是“科学”一味。只希望那班精神上掉了鼻子的朋友,不要又打着“祖传老病”的旗号来反对吃药,中国的昏乱病,便也总有痊愈的一天。祖先的势力虽大,但如从现代起,立意改变:扫除了昏乱的心思,和助成昏乱的物事(儒道两派的文书),再用了对症的药,即使不能立刻奏效,也可把那病毒略略羼淡。如此几代之后待我们成了祖先的时候,就可以分得昏乱祖先的若干势力,那时便有转机,Le Bon 所说的事,也不足怕了。
以上是我对于“不长进的民族”的疗救方法;至于“灭绝”一条,那是全不成话,可不必说。“灭绝”这两个可怕的字,岂是我们人类应说的?只有张献忠这等人曾有如此主张,至今为人类唾骂;而且于实际上发生出什么效验呢?但我有一句话,要劝戊派诸公。“灭绝”这句话,只能吓人,却不能吓倒自然。他是毫无情面:他看见有自向灭绝这条路走的民族,便请他们灭绝,毫不客气。我们自己想活,也希望别人都活;不忍说他人的灭绝,又怕他们自己走到灭绝的路上,把我们带累了也灭绝,所以在此着急。倘使不改现状,反能兴旺,能得真实自由的幸福生活,那就是做野蛮也很好。
——但可有人敢答应说“是”么?
以前读不懂鲁迅,现在却看得泪流
作者:熊爷
“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在教科书里躺了近一个世纪的鲁迅,作品收入语文课本最多时曾达31篇,却成为了大家的梦魇。这或许是“作家”鲁迅万万没想到的。
从来没有哪位作家像鲁迅这样,如此嵌入历史,又如此备受争议。
他是“伟大的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是被高高挂起的“政治图腾”,为所有人仰视;他是不倒的旗手、永远的斗士,横眉冷对、直言正色,是他的标签。
但有人说他是刻薄的“绍兴师爷”,无情的教化工具,最不幸的是,他还成为了一代年轻人的“噩梦”。
那么,是鲁迅被高估了吗?当然没有。
世界文坛称他为“二十世纪东亚文化地图上最大领土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也想提名他为候选人。只因他自认不配,拒绝了。
鲁迅与许广平、周建人、林语堂等
鲁迅被推崇至中国文学乃至历史如此高的地位,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强加于他的浓厚的政治色彩,窄化了他,让他的才华和思想,被大大低估了。
今天,熊爷就想和大家聊一聊,被误解的鲁迅及其被冷落的小说。
你所不知道的鲁迅
鲁迅没有被高估,而是被窄化了,那么,“宽广”的鲁迅是什么样的呢?
都知道鲁迅是个激昂的“文学斗士”,却不知他还是个全能型大才子,审美好,品味佳,头衔不少。
翻译家鲁迅。他与弟弟周作人翻译的《域外小说集》,将英国、法国、丹麦、俄国等国的小说翻译成文言文,为中国译界划出了一个新时代。
版画收藏家鲁迅。他是“中国版画收集第一人”,一生收集版画2100多幅,来自16个国家300多位版画家。
鲁迅收藏的版画
潮流设计师鲁迅。他是中国第一代书刊设计人。他一生设计的书刊封面多大六七十种,堪称中国现代书刊装帧设计的先驱。北大的校徽也由鲁迅设计完成。
鲁迅设计的北大校徽原稿与现在的北大校徽
都知道鲁迅“弃医从文”的理想多么沉重,却不知他的爱情,也是一份难得的理想。
一段无爱的婚姻,遇上一个灵魂伴侣,在流言蜚语中坚守真爱六七年,鲁迅才与许广平有情人终成眷属。
鲁迅与许广平、儿子周海婴
热恋中的他,会溺爱地称许广平为小刺猬、乖姑、小鬼。信中的他,温柔到不行:
“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绝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样的人了,我可以爱。”
原来,强硬的鲁迅先生,在爱面前,也有过“低到尘埃”的卑微。
鲁迅与许广平
这才是真实的鲁迅。一个接地气的有人情味的人。
以鲁迅的才情、文笔、经历、视野,完全可以成为沈从文、林语堂、周作人那样的作家,幽默、温和、冲淡的,但为何他选择成为了一名“文学斗士”呢?
因为鲁迅有一个他人所无法企及的天分:对人性的世界级洞察。
他说:“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而他,就是那个痛苦的“醒了”的人。他的书写,注定离不开每个“人”。
读鲁迅小说,读到的却是自己
我们误解了鲁迅,自然,也误读并冷落了他的小说。
在美国人版的“一生必读的100本书”中,《鲁迅短篇小说集》收入其中。他们认为,鲁迅是一个熟练而令人愉悦的的故事讲述者,对于中国乃至世界的价值都是伟大的。
鲁迅设计的《呐喊》封面
由《亚洲周刊》联合全球各地学者作家联合评选出的“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中,鲁迅的小说集《呐喊》高居榜首,为世纪之冠。
显然,鲁迅小说并非我们在语文课本中理解的那样,尽是揭示封建礼教弊端、批判科举制等很OUT的教化作用。全球读者都在追捧的小说,当然是超越时空的最普世最有共鸣的。
那么,鲁迅小说真正表达的又是什么呢?
《狂人日记》《阿Q正传》只是在批判当时中国社会的封建、保守、腐败等问题吗?当然不是。
狂人和阿Q,不只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也还存在。
因为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狂人”,想砸碎这个不公的世界。但悲哀的是,我们又只能在表面上当阿Q,凭着那一点“阿Q精神”自我安慰,痛并快乐地生活着。
《孔乙己》是揭示科举制度对人的精神毒害吗?是。但并非仅此而已。
《孔乙己》读完,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连老外读了心里都不好受。为何?因为我们都曾经是孔乙己——
年轻时,曾胸怀大志地想投入这个大时代,曾怀着改变世界改变生活的梦想,最后却发现只是发了几句牢骚。
《故乡》说的是改造旧社会吗?那为什么新时代的我们,读来,感受反而更强烈呢?
因为离开了故乡,我们才真正明白鲁迅的“故乡”之意:当故乡成他乡,又错把他乡当故乡的孤独与唏嘘。而闰土,不就是那个与你渐行渐远的童年伙伴吗?
快一个世纪了,鲁迅的小说如今读来,依然触动极深——说的不就是我们每个人吗?他小说里呈现的人生百态,笔下的人物,在我们的生命里神奇般复活了。
有人说,越接触社会,越了解社会,越觉得鲁迅说得对。生而为“人”的真实、局限和无限的孤独,鲁迅早早就在小说里做了预言。
或许,现在才是我们读鲁迅小说最合适的时机。
鲁迅小说助他度过了生命难关
当我们误读鲁迅,冷落他的小说时,早有大师视他为珍宝。
村上春树高中时就爱读鲁迅小说。代表作《且听风吟》中,他写下的开头:
“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文章不存在。正如完美的绝望不存在。”
灵感来源,正是鲁迅在《呐喊》自序说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更是将鲁迅视为终身目标。他说,“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向鲁迅先生靠近,哪怕只能挨近一点。这是我文学和人生的最大愿望。”
这其中,还有一名中国书画巨匠,他叫范曾。
但38岁那年,倘若没有鲁迅给予他的“重生之力”,范曾或许就没有了这些成就。
1977年,范曾身染重病,随时可能死亡。生死瞬间,他回想自己的生命历程。不知不觉地,鲁迅小说的故事与人物,一个个浮现在他的脑海,与他产生了激烈的共鸣。
在鲁迅小说中照见自己,范曾体悟到的生命感,“彷徨”的我们,也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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