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9月,美英《巴黎条约》正式结束了“独立战争”,但它没有结束美国的麻烦。英军总司令盖·卡尔顿在撤离纽约时说:“既然美国人这么想要他们自己的国家,那就由他们去好了。”哼,我倒要看看,没有国王的保护,你们能蹦达几天。其实,早在1782年初的时候,动乱已经开始酝酿了。动乱的根源就是大陆军。
大陆军与其说是“国家的军队”,不如说是华盛顿的军队,他们对华盛顿个人的忠诚远远超过对“国家”的忠诚。在过去的八年中,大陆军就像一个弃儿,得不到“邦联议会”和各州的关爱,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华盛顿上下周旋,大家早就散伙了。如果此时华盛顿登高一呼:“弟兄们!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咱们打进费城,从此当家作主,共享荣华富贵!”战士们眉头都不皱就会跟他走。“邦联议会”(又称“国会”)看着如日中天的华盛顿和尾大不掉的大陆军,不得不怀疑:美国真的自由了吗?
国会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很多大陆军的军官们已经在窃窃私语,盼着军事强权的出现。八年的战争让他们清楚地看到,软弱无力的中央政府保护不了他们的利益。如果华盛顿像克伦威尔那样当上“护国主”,或者干脆当国王,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1782年5月22日,华盛顿收到刘易斯·尼古拉(Lewis Nicola)上校的一封信。这封信写了整整七页纸,历数共和制的弱点,建议华盛顿成为美国第一位君主。有一段话是这样的:“一些人总是把君主和暴政连在一起,但是,如果各方利益都处理得好,拥有国王的头衔也没什么不可。”意思是,“开明的专制”是可以接受的,“好国王”不是很多吗?
华盛顿看到这封信时觉得“脊梁骨发凉”,他似乎不相信有人竟会有这种念头。无论他对国会多么不满,他从没想过“取而代之”。早在1776年大陆会议授予他“独裁北方”的特权时,他说:“我将时刻牢记,剑是我们捍卫自由的最后手段,也是当我们获得自由后最先放下的东西。”八年来,他一直强调军队听命于民选政府,小小心心地维持着与各方的权力平衡,这既是他的共和理想,也是他作为政治家的城府。
但是,显而易见,他的谨慎没能挡住别人的猜疑,尼古拉的话恐怕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这是最让华盛顿感到恐惧之处。他当天就写了回信,而且,破天荒第一次,他要求助理们把信另抄一份,封存起来,以便向后世证明:此心可对日月。在这封著名的信中,华盛顿写道:
“先生,在整个战争中,任何挫折都没有像你的信这样带给我如此巨大的痛苦。这样的想法竟然存在于军队中,让我不得不感到事态严重。我不敢把你的话告诉任何人,唯恐玷污他们的心灵。我想象不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认为我会危害我的国家。如果我对自己的认识还算正确的话,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强烈地反对你的这一图谋。我请求你,如果你对你的国家还有一点爱,如果你对自己和子孙还有一点关怀,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尊重,请把这种想法从你脑中彻底清除。”
尼古拉收到信后,在震惊之余羞愧难当。他连写了三封信,向华盛顿道歉。这个话题就算被压下去了。
但是,过了没多久,华盛顿又收到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一封信。汉密尔顿曾是华盛顿最信任的助理,虽然后来因性格不和离开了华盛顿,但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28岁的汉密尔顿已是“邦联议会”的议员,大陆军出身的他对形势的认识比别人清楚得多,他跟华盛顿说话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因为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汉密尔顿说:军队对国会的不满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和平协议一旦生效,军队将会“用刺刀获取他们想要的一切。”如果华盛顿领头干,他将得到拥戴;如果他不干,他将被推到一边。汉密尔顿提醒华盛顿,他的领导权正受到威胁。毫无疑问,战后的美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只有这样才能偿还外债,抚恤民生。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顺应潮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华盛顿很认同汉密尔顿的分析,他也看出来了,汉密尔顿和他代表的国会中的强硬派会支持他做任何事。历史上所有战争的结果都是以一个独裁代替另一个独裁,暴政似乎是人类必须接受的宿命。在“举目皆国王”的时代,当国王才是“正道”。如今,新大陆正是因为企图避免这种命运才陷入危机。但是,即便如此,华盛顿还是坚持他一直坚持的信念,拒绝接受任何政治上的诱惑。形同虚设的“邦联”不是理想的政府,但它是人民的选择。如果美国注定要为这个选择走一段弯路,那就让她走吧。自由就像人一样,是需要成长的。华盛顿再次表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他的军队凌驾于民选政府之上。至于大陆军会不会听他的约束,他说:“我相信,重感情又识大体的军官们会明辨是非。”他警告汉密尔顿:“军队是危险的利器,不要拿着它玩。”
然而,华盛顿眼中“识大体”的军官们正在策划一场阴谋。这一次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华盛顿插手。历史学家们把这件事称为“纽伯格阴谋”(Newburgh Conspiracy),因为它发生在大陆军在纽约州的总部纽伯格。
1783年3月,随着美英和平协议的草签,华盛顿奉国会之命,开始陆续解散大陆军。问题是,“邦联议会”的国库里一分钱都没有,别说退伍军人的抚恤金了,现役军人的工资还欠着呢。更要命的是,不但战士们的工资没着落,军官们的工资也有好长时间没发了。如果战士们还能忍气吞声,军官们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参军前有产有业。打了几年仗,营生都荒废了,正指望着工资和退休金过日子呢。国会只字不提待遇的事,就想赶紧把人打发回家。华盛顿无数次请求国会考虑军人的利益,但他就像在跟一堵墙说话似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国会本身就是个乞丐,没有征税权,只能依赖各州的“捐款”生存。各州说,仗都打完了,我凭什么还要给你钱?弗吉尼亚领头赖账,很快地,十三个州都宣布停止供应大陆军。她们怎么就不想想,大陆军没钱,但有枪炮,一旦给逼急了,它难道不会攻城掠地,自己解决温饱问题?真闹起来,哪个州能抵挡得住这群“虎狼之师”?
军官们一看,还真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啊。哼,“要改变我们的命运,全靠我们自己”!政客们咱指望不上,那位总司令咱也指望不上。他根本不替咱着想,整天就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他家有钱有地有奴隶,怎能体会咱们的艰辛?咱们先组织起来,找国会说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看谁敢欺负咱。3月初,一封匿名信开始在军官中流传,约定在某个地点开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所有的军官都拿到一份,华盛顿除外。
当华盛顿得到这个消息,他明白,一场叛乱正在孕育中。如果得逞,美国将滑入内战的深渊。以前“兵变“的时候,至少军官们是跟他站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是“官变”,他成了孤家寡人。华盛顿命令军官们把这次会议推迟到3月15号,并只能在他指定的地点举行。他也暗示,他不会打扰他们。军官们接受了华盛顿的安排。反正是迟早的事,总司令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3月15日,军官们来到指定地点开会。他们正在那儿声讨国会和各州,华盛顿突然出现在会场。他显得特别孤独,身后没有一兵一卒。大家都很诧异,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会来。华盛顿来到军官们中间,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脸。往日,他们对他充满敬意,可是,今天,他只看到怨恨的眼神。在令人难堪的寂静中,不善言辞的华盛顿开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谈话,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在如此敌对的气氛中进行的交流。
首先,他把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总司令变成了将军们的朋友。他说:“正如我坚决捍卫我们共同的理想,正如我从未离开过你们身边,正如我陪伴你们感受每一次痛苦也见证每一次光荣,在这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你们不应该认为我对你们的诉求无动于衷。”
此时,他看到大伙的眼神开始变得柔软。他回忆了他们在一起成就的点点滴滴,赞扬了他们的爱国精神和他们为革命做的牺牲。他说,你们是好战士,更是好公民。现在,竟然有人挑拨你们拿起武器对付自己的国家,难道你们这几年的血都白流了吗?我请求你们,给国会一点时间,让它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凭着你们的尊严,你们有能力让你们的后代在回忆此刻时说:‘人世间从未见证过如此完美的谢幕。’”
华盛顿这番话把军官们抬到一个很高的道德境界,想下都下不来。但道德不能当饭吃,总要有点实惠的才行。为了证明国会的诚意,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我给你们念一下国会议员给我的信。”他打开想念,却没出声,因为他看不清信上的字迹。就在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时,华盛顿做了那个被后世称为“历史性的动作”: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副老花镜,一面戴上,一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你们得让我戴上眼镜。。。我在为国家的服务中,不仅头发变白了,现在眼睛也开始变瞎了。”
就凭这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和一句接地气的话,华盛顿解除了所有人的武装。将军们发现,他们的总司令片刻间变得如此苍老。其实,当华盛顿拿出眼镜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他戴眼镜。华盛顿是个特别注重形象的人,总在部下面前表现强壮、威武的一面。他眼神儿一直很好,直到半年前,他发现自己眼花了。为了不影响“帅气”,他虽然悄悄地配了一副眼镜,但总是藏在抽屉或口袋里,从不在别人面前戴。今天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献丑”。
华盛顿戴好眼镜,刚读了一句,他的声音就被军官们的抽泣声淹没了。此时,大家心里只有伤感。八年前,43岁的华盛顿就任大陆军总司令时,他拥有英俊的脸庞,运动员的体魄,行动敏捷,力大无穷,骑术高超,堪称新大陆第一勇士。八年后,51岁的他满脸沧桑,手发抖,眼发花,迅速地衰老。他一分钱工资都不要,一分钟都没背弃过理想。他为革命牺牲了什么?他为我们做了什么?就在这一刹那,将军们忽然知道了他们爱他有多深。
在军官们的眼泪中,华盛顿默默地离开。一场“准叛乱”化于无形。军官们决定听从总司令的劝导,再给国会一点时间。华盛顿立刻向国会和各州通报了情况,他威胁说:我给你们挡了一次,但挡不了第二次。如果将军们再有什么举动,你们就听天由命吧。国会和各州吓得爪都麻了,赶紧东拼西凑地弄出一笔钱,补发了将士们的工资,还一次性地发给军官们五年的薪水作为他们的退休金。风波总算过去了,美国终于没像旧大陆那样上演手足相残的悲剧。
1783年11月25日,英军撤离纽约。同一天,在十三声炮响之后,大陆军进入曼哈顿。华盛顿特意请纽约州州长乔治·克林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最中间,他自己在旁边陪同。这一举动象征着“民选政府高于一切”。纽约回到了人民的手中,而不是军队的手中。
这一天,纽约居民看到了一幅奇景:刚刚撤走的英军衣着光鲜,军容整齐,不像失败者,倒像征服者;随后进城的大陆军衣衫褴褛,个个看上去营养不良,好像在休无薪假。但是,那又怎样呢?就像一位目击者说的:“管它呢,反正我们赢啦!”Hooray!
12月4日,华盛顿在弗朗西斯酒吧(Fraunces Tavern)的二楼餐厅与大陆军将领共进午餐。分手的时刻终于到了。大约三十个军官参加了这次聚会。整个进餐过程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谁也没说话,只听到刀叉碰撞的声音。平时饭量很大的华盛顿几乎没吃东西,实际上,大家都没吃多少。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把每个人的心塞得满满的。最后,华盛顿举起酒杯,站起来,温柔地说:
“今天,我以一颗充满爱和感激的心,在此向你们道别。我真诚地祝愿,你们的未来富裕美满,就像你们过去的荣耀和尊严。”
这时,华盛顿的眼中已经全是泪水,好像八年的感情倾泻而出。所有的人都被深深地感动,他们举起杯,默默地将酒一饮而尽。华盛顿说:“我无法走近你们每一个人。但如果你们过来跟我握一下手,我会感到很荣幸。”
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举动。他一向最忌讳别人碰他的身体,几乎从来不跟人握手。他的领导风格就是与部下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权威。大家都知道他这毛病,平时谁也不敢碰他。大陆军中唯一整天跟他说说笑笑搂搂抱抱的人就是拉法耶特,别人都敬而远之。今天,他主动邀请将军们与他握手,只因情到深处。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亨利·诺克斯。他是华盛顿最信任的将军,也是最亲密的朋友。华盛顿拉住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拥抱他,并亲吻他的两颊,他们的眼泪夺眶而出。第二个是斯图本,这个在“锻造山谷”拯救了大陆军的普鲁士人。华盛顿给了他同样的拥抱和亲吻。接着,军官们一个一个走过去,与华盛顿握手、拥抱,每个人都泪流满面。他们将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能同甘苦,共患难。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此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
当最后一个军官与他握手道别之后,华盛顿走过大厅,向大家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去。他再也没回头。
12月19日,华盛顿来到马里兰州首府安纳波利斯(Annapolis),这是“邦联议会”的临时落脚点,也是美国的临时首都。国会在22日为他举行了庆功舞会,这是他担任公职的最后一天。舞会办得富丽堂皇,男士们衣冠楚楚,女士们美丽动人。华盛顿心情不错,从头舞到尾,跟在场的每一位女士都跳了一曲。他似乎有点飘飘然,一改往日的严肃与冷漠,变得笑容可掬,亲切自然。女士们都以与他共舞为荣,说得更准确一点,她们都想有一次与他“亲密接触”的机会(Get a touch of him),感受那一瞬间的温柔。
华盛顿的交权仪式是在12月23日,这是个每一分钟都被精心安排的程序,目的只是为了告诉世界:什么是真正的“共和国”(Republic)。差几分到中午12点的时候,华盛顿由两个助理陪着来到马里兰州议会大厅。国会的秘书查尔斯·汤普森在门口迎接他,把他领到大厅的一个角落坐下,两个助理分立两旁。国会议员们都已经在议会厅中正襟危坐,每个人都带着帽子。旁边还有观礼的座位,都坐满了来自各地的绅士们。女士们都坐在二楼。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他们正在见证永载史册的一刻。
当12点的钟声敲响,议会主席米福林站起来说:“先生,美利坚合众国国会已准备好听取你的陈述。”华盛顿站起来,走到大厅中间。他穿着那身大家熟悉的军装,没有戴帽子。他向所有的国会议员深鞠一躬。议员们把帽子抬起来表示还礼,然后又都把帽子戴回去。这顶帽子是关键“道具”。在当时欧洲的君主国,国王出现时所有的人必须行脱帽礼,而且,只有国王一个人可以戴着帽子。现在,这个大厅里,所有的议员都戴着帽子,只有华盛顿不戴,看出谁高谁低来了吧?国会议员是人民的代表,他们把帽子戴在头上,象征着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军队必须听命于人民。
华盛顿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开始了他的演讲。他说,当初,刚刚接到国会的任命时,我深感能力有限,难当大任。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对理想的信念,邦联的支持,和来自天堂的眷顾。”他感谢将士们的牺牲和奉献,希望国会继续给他们关怀和帮助。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可能想起了那些受尽苦难的战士们,情绪有些激动,拿着讲稿的右手开始发抖,他不得不用左手抓住讲稿的另一边,慢慢稳定下来。见此情形,有些议员的眼镜开始湿润,而很多女士们已忍不住落泪。
华盛顿平静了一下情绪,表达了他永远告别公众视线的决心:“奉国会之命,我奋战已久。现在,我完成了我的工作,将退出这个伟大的舞台。我谨在此向你们告别。请收回给我的任命,接受我辞去所有公职的请求。”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八年前大陆会议给他的任命书,连同那份演讲稿,一起交给米福林。
米福林代表国会做了简短的发言。他的讲稿是由托马斯·杰斐逊起草的。杰斐逊自己也坐在议员席,正感动得直抹眼泪。米福林感谢华盛顿以超人的智慧和意志完成了使命。他说:“你的美德带来的荣耀不会因你军职的消失而消失,它将永远激励我们的后代子孙。”就这样,仪式结束了。华盛顿再次向议员们鞠躬,转身离开大厅。他进来时是三军总司令,出去时是普通公民,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
过了一会儿,华盛顿返回大厅,与议员们一一握手道别。这里有他的老朋友,老战友,他们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也许,他们从此分道扬镳,各自完成人生的旅途。这是又一个让人动情的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珠。在所有的温情和感动之后,华盛顿出门上马,绝尘而去。
12月24日傍晚,华盛顿回到弗农山庄。房顶上,那个做成和平鸽形象的风向标似乎正在向他招手,窗前是温暖的烛光,桌上的圣诞晚餐已经摆好,玛莎站在门口,孙子、孙女正向他跑来。他下了马,抖掉所有的尘土,走进这个让他无数次追寻的梦境,走进他真正渴望的生活。
华盛顿看似不经意的选择并没有被历史不经意地忘却。今天美国国会山的展厅里挂着一幅“华盛顿辞去军职”的画,它向后世讲述着二百年前那场革命的灵魂。画家表现的是象征意义。华盛顿身后的椅子上搭着一件王袍,表示他拒绝了王权的诱惑。这可能是人类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完全靠道德和信仰的力量交出手中的权力,也可能是民权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保护的状态下超越了强大的军权。这一切似乎只源于一个人的一念之差。
自从美国来到这个世上,人们就说她是上帝最宠爱的孩子。她用了8年就得到真正的自由。她的老师英国用了40年才确立“立宪君主”的制度;法国在血雨腥风中折腾了半个世纪才勉强建立起千疮百孔的共和政体;其他国家就不用说了,很多至今仍在黑暗中探索。为什么,在新大陆,革命的行动实现了革命的理想,而在旧大陆,革命的结果总是违背革命的初衷?这个问题也许可以用杰斐逊的一句话回答:“只因一个人的谦逊和美德,就使这场革命避免了像其他革命那样颠覆它本想建立的自由。”这一个人让美国成为美国。
华盛顿交出军权是美国革命最辉煌的瞬间,也是“启蒙思想”最动人的一刻。对华盛顿来说,这也许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安详、平静的小站。此前,他统率弱小的军队打赢了八年的战争;此后,他还将带领年轻的国家走过八年艰苦的历程。但所有这些都不如他此时此刻正在做的这件事伟大。当他把人民赋予的权力还给人民,他就把一场战争变成了革命,奠定了民主与共和在新大陆不可动摇的根基。从此,人类走进完全不同的历史,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对理想的忠诚,什么是对权力的漠视。华盛顿放弃了他可能拥有的一切,把所有的选择留给了美国,把无限的空间留给了自由。他身后的新大陆将不仅是让希望生根发芽的肥田沃土,更是让梦想展翅高飞的自由天空。
华盛顿的决定震惊了欧洲的君主们。战争刚结束时,英王乔治三世问正给他画像的画家:“华盛顿先生现在打算干什么?”答曰:“听说他想回弗农山庄。”乔治三世说:“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没几天,华盛顿解甲归田的消息就传到伦敦。
应该说,英国人对华盛顿是“又敬又恨”。2012年4月,英国军事博物馆做了一个调查,题目是:谁是英国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军将领(或最大的敌人)?结果,在30位“候选人”中,乔治·华盛顿以最高票当选。也许,失去北美是英国人心中永远的痛。也许,他们意识到,他们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无法挽回的过去,还有一个不可限量的未来。
事实上,华盛顿不是个没野心的人。相反,他的权力欲和企图心一点也不比旧大陆的英雄豪杰们差,他对个人荣誉的追求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但是,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不仅懂得如何精明地获取,更懂得如何优雅地放弃。他似乎从来没追逐过权力,却永远被权力追逐。他的野心可能无限大,但他把贪婪关进了笼子里。他在本可以“为所欲为”的历史关头选择了“不作为”,仅此一举就足以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受人尊敬的政治家,没有之一。二百多年来,人们对他的溢美之词已经汇成海洋,可能其中最“别致”的,是清朝福建巡抚徐继畬在他的《瀛环志略》中的一段话: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呼,可不谓人杰矣哉!米利坚合众国之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袭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一个封建王朝的封疆大吏,对华盛顿的认识竟然如此深刻,难怪要为此丢官罢职呢。赞美华盛顿,后果很严重哦。
“不僭位号,不传子孙”的华盛顿走了,潇洒得没带走一片云彩。美国人自由了,他们终于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是否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自由将给他们带来什么?请看下一个故事:自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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