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月22日,伊朗第11届议会选举初步结果公布,在已经宣布投票结果的42个议会席位中,保守派候选人获得了约五分之四席位,同时伊朗强硬派的14位前内阁成员及前央行行长都已经当选。这意味着伊朗强硬派在2016年议会选举遭遇惨败之后,将重新夺回伊朗最高立法机构的控制权。
投票中的伊朗民众
这里就得先简单解释下伊朗的政治制度。作为深受西方政治制度影响的中东国家,伊朗人也继承了“三权分立”。但不同的是,在世俗权力之上,在1979年革命后,伊朗还有着强大的宗教权力,于是伊朗版的三权分立就处处受到什叶派教士阶层的掣肘。
单以议会为例,虽然名义上是立法机构,但却远远谈不上“最高”这个前缀。因为在最高精神领袖之下,议会和总统、司法总监等合计五个权力机关名义上是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但由于议会和总统之外三个权力机关是由最高精神领袖直接任命,所以实际地位比民众直选的议会和总统更高。
比如虽然议会号称具有立法权,但对法律的解释权和监督权其实都是在前面三个宗教机关手里,所以总的来说,伊朗议会更多只是一个橡皮图章。
但即使是橡皮图章那也是图章,并且议会这种公开、民选的特性让伊朗议会有了一个意外的便利,那就是可以为伊朗政治高层错综复杂的各个利益派别们提供一个合法合理的公开互掐的场所,所以每四年一次的议会选举也被视为外界观察伊朗内部利益派别斗争情况的一个晴雨表。
伊朗政治结构图
2020年初,美军暗杀苏莱曼尼和随后的伊朗导弹报复,导致了两国危机达到了新高峰。在此背景下,本次第11届议会选举显然具有更加特殊的意义。
据统计,本次伊朗议会大选全国共有7000多名候选人报名角逐议会290个议席。而根据目前的开票结果,已开票的42个议会席位中保守/强硬派候选人获得了约五分之四,其中最关键的首都德黑兰选区的全部30个席位均被保守派获得。
风头最劲的革命卫队前空军司令、德黑兰市前市长穆罕默德·巴盖尔·卡利巴夫一口气获得了120余万张选票,前总统内贾德本人虽然被剥夺了参与此次选举的资格,但其14位前内阁成员及前央行行长也都顺利进入议会,本次选举确实堪称强硬派的完全胜利。
选举宣传海报
伊朗的一个基本政治格局就是,在最高精神领袖之下,伊朗政坛目前主要分为保守/强硬派和改革/温和派两大派别,其中革命卫队是前者的代表,现任总统鲁哈尼是后者的代表。此前强硬派大获全胜,也意味着鲁哈尼政府已经被伊朗民众抛弃。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
首先是经济层面,伊朗的经济之差早就为人所知,而在美国2018年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后,对伊朗的经济制裁更是变本加厉。西方经济学家初步测算,2019年伊朗的GDP萎缩了10%,社会通货膨胀达到35%,物价上涨50%,仅仅因为油价上调民众就上街抗议的情况在过去这一年已经发生过数次。
这种情况下,温和派的忍让却并未换来美国解除制裁,更没有改善糟糕的国内民生,在此次选举中被民众抛弃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接受议会质询的鲁哈尼
其次是对美政策层面。美国在伊朗本身形象就好不到哪去,在今年1月3日美军直接暗杀了被伊朗很多民众视为民族英雄的苏莱曼尼之后,更是直接在伊朗社会引发一轮反美狂潮,这些社会中原本的保守派民众自然会踊跃投票报复美国,而“软弱”的温和派自然就躺着中枪。
纪念苏莱曼尼的伊朗民众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伊朗选举制度本身。美国用制裁施压伊朗,是为了谋求伊朗内部生变,但讽刺的是被选下去的却是所谓的温和派,上来的是对美更加强硬的选项。原因就在于世俗权力之上还有宗教权力,伊朗选举制度更多只是民意的安全阀而已。
而为了防止民意威胁到教士阶层的统治,报名成为议会候选人是需要经过宪法监护委员会的审查的,而本届选举前该委员会一口气取消了90%改革/温和派的候选人资格,整场选举其实就是确保保守/强硬派上位的一场表演。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很简单,在苏莱曼尼事件之后,伊朗民间被引爆的不止是强硬派对美国的愤怒,同时引爆的还有民众对宗教领袖的不满。尤其是1月8日伊朗军方误击乌克兰客机一事,让愤怒的民众甚至都喊出了“哈梅内伊去死”的口号。面对这种局面,教士阶层自然需要让强硬派上位,在这个多事之秋维护自己。
抗议击落客机事件的伊朗大学生
所以总的来说,这场选举其实就是精心安排的一场表演,无论结果如何,最高权力都不在投票选出的政府,而在宗教领袖。而强硬派的上台也表明,哈梅内伊已经决议要与美国对抗到底,这为美伊关系乃至整个中东局势都增添了很多的不确定性。
需要注意的是,这场选举其实也表明了伊朗社会已经出现了足够大的裂痕,虽然哈梅内伊可以用取消温和派选举资格的方式维持局面,但民众也用42%的历史最低投票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今哈梅内伊本人身患癌症多年,一旦强硬派在与美国的对抗中再次失利,届时伊朗还有什么牌可打?恐怕谁也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