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报告详解——特朗普有没有通俄？有没有妨碍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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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4篇文章

特朗普曾经说，他可以当街在第五大街杀人，而他的支持者一样会支持他。是的，从那句话到现在，无数次证明，他这句话没夸张，也不是开玩笑。

正文共：4994字

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

撰文：执中以宁

4月18日上午，令人瞩目的穆勒报告终于公布于世。新上任的司法部长巴尔在3月22日收到穆勒报告后，很快发布了一个四页总结，认定总统既没有通俄，司法部也决定不起诉总统妨碍司法公正。这个极简洗白总结抢占舆论先机将近一个月之久，终于在国会压力下，公开全文报告（涂黑版）。

巴尔除了在总结中极力为总统开脱外，涂黑版公布时间，又选择在复活节长周末之前，也是国会休假期间，在公布前，巴尔更先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重申他认为的 no collusion （没有通俄）。Fox News（福克斯新闻）主播Chris Wallace评论说，巴尔这种行为举止，不像是美国的司法部长，而像总统的私人律师。

巴尔为何要如此竭尽全力拖延报告的公开，并且必须要在一个月以前先发布他的极简总结？读了涂黑版穆勒报告后，其实回答也许很简单，很明确，因为他要尽力保护总统。穆勒报告里详细列举了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在选前与维基解密，与俄国政府的往来，以及选后的各种努力制止调查的不法行为，并为独立调查委员会对于“通俄”的定义，以及为何不对妨碍司法公正做结论，有详细阐述。

全文可以在司法部网站下载，司法部已经更新了文件，把原先不可搜索的PDF文件替换成为可搜索的版本:

https://www.justice.gov/storage/report.pdf

报告在司法部网站版一共448页，包括两卷，及4份附录。第一卷集中在俄国对2016大选的干涉，以及特朗普竞选团队与俄国/维基解密等的接触往来。第二卷则集中在特朗普以及白宫人员对调查的反应，以及这些行为是否妨碍司法公正上。

这是第一卷的标题页。实际上穆勒独立调查委员会很专业很贴心的给两卷都写了总结。第一卷总结里，更加明确的有以下说明：

这里说，当穆勒团队衡量通俄行为标准的时候，是用的conspiracy law（阴谋法律）标准，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勾结（collusion）。

这是司法部长巴尔帮助总统先生洗地的第一项大功劳；他故意混淆“勾结”与“阴谋法律”，在他的总结里说没有通俄（no collusion）, 而实际上，穆勒团队清楚无比的列举了无数通俄事实，并且在总结里说明，不起诉特朗普竞选团队通俄的罪名，只是因为还没有达到定义非常狭窄对证据要求很高的conspiracy law（阴谋法律）标准而已。

穆勒团队调查报告证明，自大选以来，严肃新闻媒体报道的新闻，非常严谨可信。而新闻没有挖掘到的一些细节，或者在每天疯狂新闻冲击波下为人忽略的发展，在穆勒报告中被系统地梳理了一遍。

一个月以来，对着巴尔极简洗白总结而大骂新闻媒体的那些右翼保守派政客/政评人士，欠严肃新闻媒体一个道歉。不过，人们是等不到这个道歉的。在总统霸凌风格的影响带领下，他们学会了永不承认错误，学会变本加厉，学会无赖反击。

第一卷从俄国政府的网络部门IRA，即internet research agency开始，梳理了俄国情报机关为了阻碍希拉里·克林顿的竞选，很早就入侵民主党机构网络，获取电邮等资料，并通过系列平台有步骤的释放出去。

这段截屏注意涂黑部分写着，harm to ongoing matter (HOM) （正在进行的调查）。这种涂黑在报告里有多处，有的甚至几乎整页涂黑，这说明，穆勒报告的结束，不是真正的结束，穆勒团队，已经将调查中碰到的多项案件，穆勒认为应该由别的检察机构调查的，都移交出去；而这些案件，还在进行中。

IRA如何进行这场网络信息战争的呢？这里总结了不少有趣信息，大多以前新闻都已经报道过，不过复习下也是蛮有趣的。比如他们在脸书，推特等社交媒体上制造疑似真人账号，这些账号甚至发动支持特朗普的拉力活动，就像这个脸书Matt Skiber的账号。

IRA在推特上也进行了有组织的支持特朗普军团，产生很多疑似真人账号，互相关注，一起推进谣言。

IRA操纵运营的成功推特账号有不少，有的甚至几万粉丝。其中一个叫做TEN_GOP的可以说最为成功，从小特朗普到竞选团队经理Kellyanne Conway等人都转发过它发布的信息。

穆勒报告还透露了俄国情报机构GRU的两个涉嫌单位，分别是unit 26165 与unit 74455，前者主要负责黑客入侵，后者主要负责将偷来信息最有效率的发放出去。早在2016年4月，上述单位已经成功侵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网络并获取大量信息。接下来就是如何最有效利用，散布这些信息。他们最开始用的是一个网站——DCleaks.com, 然后通过他们运营的一个网络黑客guccifer2.0, 最后是维基解密，尤其是阿桑奇与他们有一个共同目标：憎恨希拉里·克林顿，所以一拍即合。由此建立渠道，俄国GRU将偷来信息传送给维基解密。

报告里也详述了特朗普竞选团队与这些机构的接触。在这个截屏里，看到特朗普竞选团队与维基解密的接触也被HOM大量涂黑，显示这方面的调查已经被推荐给别的检察部门。

这场配合无间的网络宣传与舆论战争，从特朗普竞选团队，到维基解密，到俄国IRA，最令人惊叹的应该算这两个瞬间：

第一个是当时的候选人特朗普在拉力上，大声公开宣布；“俄国，如果你在听的话，我希望你找到丢失的3万封电邮，我们的媒体会赞赏你们的努力”。特朗普讲话大约5小时后，俄国GRU情报人员即试图侵入希拉里克林顿的办公室电邮。

第二个瞬间是2016年10月7日，是那个Access Hollywood Tape（“抓x门”录音带）被曝光期间。这个新闻曝光后，几乎所有共和党人士都要放弃对特朗普的支持。但是就在这个新闻曝光一小时后，维基解密即大量头一次释放俄国提供的希拉里竞选经理John Podesta的电邮。虽然电邮说实话并没有多少劲爆内容，阴谋论右翼网站还是能够在这些平常电邮里，拿日常话语进行阴谋论发挥，比如在一条普通句子中发掘出臭名昭著的pizzagate（披萨门）阴谋论。回顾此阴谋论，最愤怒与不解的，是那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投入的传播/相信谣言，而到了今天，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道歉。

报告中，关于John Podesta电邮有部分也被涂黑，也是因为有正在进行中的案件。

另外，报告中还证实，特朗普的儿子小特朗普也与维基解密有过接触。不过，小特朗普拒绝接受穆勒团队询问，而由于未知原因，穆勒团队没有坚持这个要求。

这种若干次协作/巧合，似乎出于心照不宣，而没有明文证据甚至签字合同。这也是穆勒团队以“阴谋法律”标准衡量，而不能起诉的原因，但是，这些频繁接触与配合，毫无疑义是“勾结”, 在报告中如上详细阐述。

接下来报告还涉及俄国政府与竞选团队的接触，开篇是特朗普大厦莫斯科项目。报告再次证实，于2015年10月13日到2015年11月2日之间, 特朗普签署了这个项目的意向书，几乎与他宣布参选步骤一致。

还记得吗？在竞选中，在选后，在就职后，特朗普无数次否认，撒谎，说他在俄国没有任何利益往来。而实际上，2015年底签署意向书后，特朗普手下的一些代理人，包括他的前私人律师Michael Cohen, Felix Sater等人，都在积极与俄国政府联系，寻求有利支持。Cohen一直到2016年底，还在不时向老板特朗普，老板儿女小特朗普和伊万卡等汇报项目进展。一直到2016年底大选尘埃落定，这个项目才算终止。这些，都与新闻报道，与Cohen证词一致。所以又一次明确看到，当特朗普在大骂假新闻（fake news）的时候，实际他是心虚害怕，他自己在撒谎，他痛恨的是一切真实的对他不利的信息。

报告中对特朗普团队中两个愚蠢的政治投机家， George Papadopoulos 与Carter Page也有专篇叙述。其中需要说明的是，Carter Page 早年就因为与俄国情报人员的来往，而上了FBI的黑名单。早在他被特朗普竞选团队看中前，FBI已经申请了对他的监控。当然，Page曾在俄国生活过很久，持亲俄态度；这个完全正常，也是个人理念自由。不过正是因为他的亲俄观点，他搭上了特朗普竞选团队。作为团队与俄国亲善的代表。他与特朗普团队第二任竞选主席马纳福特一起，应该是对共和党提名特朗普为候选人的那次代表大会上，全面改变对俄态度有直接关系。

还有一个重要事件，就是2016年六月的特朗普大厦会议。报告里证实了对此事的新闻报道，而且更进一步，小特朗普就是为了得到希拉里团队的黑材料才约见俄国人，到场的包括马纳福特，库什纳等人。这些我们在新闻里都读到过。没有读到，或者个人没注意到的，是报告证实，小特朗普与俄国律师来往电邮中，直言不讳的说明，这是“俄国政府对候选人特朗普团队的帮助”。不过调查团队没有起诉小特朗普等人，说因为他们不懂这是非法的。这也是穆勒报告里让人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个方面；特朗普竞选团队经常是因为太无知加上无能，而避免被起诉。无知居然是脱罪理由，这个实在很有意思。也许在涂黑的转移案件中，会有更多答案吧。

另外第二任竞选主席，目前在狱服刑的马纳福特也有很多篇幅，不过去年的案子审判已经报道的非常透彻。值得注意的是，报告中叙述马纳福特一直让他的副手Rick Gates将团队竞选数据发送给俄国人，包括关键的摇摆州数据（从而谣言战更有针对性）。即使他辞职后，Rick Gates还一直留任，并参与总统就职交接团队，一直到2017年，马纳福特这面运作的主要目的，是试图帮助俄国建立一个渠道能够解除经济制裁。

把报告放在已知的后续背景里看，就非常明白，为什么特朗普会悍然开除FBI局长科米，因为科米拒绝向他效忠，用科米后来出书的书名来说，他遵循a higher loyalty（更高的忠诚）。为什么听到独立调查委员会任命的消息后，特朗普会害怕的说，这是我总统的终结日。”I am Fxxxx”. 就因为这些不可告人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特朗普才会这么痛恨前任司法部长杰夫·塞申斯, 尽管塞申斯作为传统南方共和党人，是第一个支持他的重要共和党政客，却因拒绝干涉调查，而被特朗普痛恨。

由此也不奇怪，他千方百计制止这个调查。穆勒报告第二卷中，阐述妨碍司法公正的十大案例。大部分因为白宫人员对这非法命令的拒绝服从，没能实施。不过最关键的是，穆勒没有起诉总统妨碍司法公正的关键原因是，司法部备忘录认为，总统不能够被起诉（只能被弹劾，而弹劾是国会的决定）。所以，穆勒明确的表示，这个决定是国会的。甚至在一条脚注里，他再次强调，在职总统不能被起诉，而离职后，作为普通公民，他可以被起诉。这是一个指责总统妨碍司法公正的最强烈的信号。

穆勒报告是如此的令人震惊，而最让人失望的，是报告出来后，新任司法部长巴尔千方百计的帮助总统开脱洗白，是国会共和党人对此的集体失声。共和党已经被收编成了特朗普党，忘记了保守主义原则，而只剩下对“党魁”的忠心。

穆勒报告从事实的广泛度，基本可以说是弹劾指南；从竞选开始与俄国政府/黑客组织的关系，到利用非法偷盗材料打击政治对手，到就职后俄国政府试图通过某些渠道谋取利益，包括最关键的试图撤除经济制裁，到对所有这一切一贯不停的谎言，都是前所未有的。

要加上总统本人面对调查，多次试图妨碍司法，更是比水门事件严重许多的渎职行为。国会面对这份报告，下一步必须做的，是让这位总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支持总统的保守派知识分子，曾经在特朗普总统交接团队工作，也是乔治·梅森大学法学教授的JW Verret在《大西洋月刊》发表文章说，穆勒报告是他个人的转折点，他认为，必须开始弹劾程序，为了遵守法律。

特朗普曾经说，他可以当街在第五大街杀人，而他的支持者一样会支持他。是的，从那句话到现在，无数次证明，他这句话没夸张，也不是开玩笑。

美国的立国基础理念与建制原则在21世纪经历的最大考验居然来自一个惯于撒谎的小丑/真人秀明星，也许，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恰如其分。只希望，荒诞真人秀谢幕后，这些伤害还能够恢复。

撰文：执中以宁

编辑：薄雾

本文由作者授权原创首发于《美国华人》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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