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大虾  来源：六百击

《危楼愚夫》可以说是俄罗斯近年来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该片荣获第67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天主教人道精神奖 、唐吉诃德奖特别提名奖。

管道工迪马·尼基丁质朴老实，为人正直。

小区里的公共长椅总是被一帮熊孩子毁坏。

只有他和父亲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将长椅修好，而小区里其他人却毫不在乎。

但是，尼基丁的妻子和母亲对这对父子的死老实颇有微词。

因为他们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却不懂得行贿搞关系，甚至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利用工作之便顺手牵羊。

所以家里的生活过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看到别人过的红红火火时，妻子和母亲心里更加不平衡。

妻子不断暗示尼基丁要去贿赂领导。

而母亲更是责骂他们死脑筋，一辈子都活在和稀泥里。

家庭不和睦，外面又受尽冷眼。

沮丧的父亲向尼基丁感慨：

活了六十年，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敌人也没有，大家见了我，离得远远的…..

电影刚开始就用这个简单的插曲刻画了这对老实正直的父子，同时也从侧面交代了这个俄罗斯小镇的乌烟瘴气。

在这样的环境下，注定会发生悲剧！！

电影所要呈现的主要故事在一个夜晚发生了。

一个夜里，尼基丁接到电话，一个住满底层人民的筒子楼的热水管破裂了。

因为负责这个筒子楼的维修工喝醉了，所以临时找尼基丁帮忙。

当他到达现场后，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

房子从地基到顶楼出现了裂痕，整个大楼甚至发生了倾斜。

尼基丁难以置信，这样危险的大楼难道一直没有人注意到。

他问其他两个负责大楼的物业人员：这个已经存在了四十年的大楼难道就没有修缮过么？

那个人淡定地告诉他：拨下来的维修费每次都只是涂一涂墙的颜色，剩下的都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尼基丁接着问：难道消防部门也不来检查吗？

那个人笑着告诉他：消防那边早已经料理好了，每年过来只是走走过场。

尼基丁怀着忐忑和不安回到家中。

两百多个家庭，820条生命。

尼基丁越想越害怕，这一晚他难以入眠。

良心上的不安迫使他必须有所行动。

他从床上惊醒，起身要去找市长，希望能够说服市长尽快遣散居户。

幸运的是，今晚市长恰好在一个酒店举办自己的生日party。

见到市长后，尼基丁严肃地告诉她，这个建筑不会再矗立超过一天了。

虽然难以置信，市长也清楚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当晚她召见了各个部的负责人。

包括总工程师、消防局局长、警察局局长以及自己的一个智囊。

大晚上，就因为尼基丁的一句话，大家不得不从宴乐酒醉以及美梦中赶来。

大家见到尼基丁就是一阵脸色，认为他是一个可耻的造谣者。

当总工程师和消防局局长跟着尼基丁去现场确认了情况后，整个气氛变得凝重了。

可惜，凝重并不是因为820人随时可能走向死亡，而是因为这件事会让所有人受牵连。

原来，警察局长把警察局办成了黑社会。

消防局局长和总工程师贪污了巨额维修费，贪污的维修费足以建一栋崭新的大楼。

甚至，当初这栋危楼建设选址本身就有问题。

而大楼一旦倒塌，这些事一定会被追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遭殃。

大家互相推诿，揭对方短处。

丝毫没有时间去想办法解决大楼的问题。

消防队长甚至觉得住在危楼里的都是不配活在世上的人渣。

只有市长似乎还保持着良知和清醒，想要竭尽所能解决问题。

可是，这一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尼基丁和观众的三观。

之所以所有人的腐败能在市长的眼皮底下发生。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市长也是这群盗贼团伙中的一员。

长年的腐败下，政府没有钱和地方去安置这820人。

市长焦躁不安，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智囊提醒她：

我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不会捞，那你像个蠕虫一样活着吧…..

在这里，你要么活的像个人，要么像个畜牲，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过上好日子的。

你要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你就什么都剩不下，我们所有人都变成要饭的，这样好么？

最终，市长做出了一个比黑社会都黑社会的选择！！

尼基丁也差点因此送命。

…….

这部电影可以说非常写实，虽有个体对邪恶势力的挑战，但绝不是历经磨难正义战胜邪恶的英雄主义。

尼基丁在整个过程中，他只能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吃惊和胆寒。

除此之外，他几乎都是无能为力和被动的。

甚至，因为这件事，他不得不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离小镇。

更难能可贵的是，导演对社会的写实和批判有着更高的广度和深度。

危楼牵扯出来的不仅是腐败，更有820个愚民。

他们很可恨，因为他们整日吃喝嫖赌、空虚度日。

但是他们又很可怜，有人活在丈夫的家暴中，有人在贫穷中过着艰辛的日子。

他们都需要爱和希望。

但又愚蠢和冷漠的不可救药。

当尼基丁用自己的生命叫醒每个人时。

大家不以为然，无知给了他们睥睨一切的勇气和资本。

甚至，他们因为尼基丁一大早带来的恐慌和骚动对他拳脚以待。

痛扁完尼基丁后，所有人又重新回到危楼中。

官员的腐败和死亡的威胁都没有打倒尼基丁，而820人的愚蠢和冷漠却彻底击垮了他。

最后一个俯拍镜头，穿着红衣服的尼基丁蜷缩在灰暗的背景中一动不动。

那样令人心痛、那样绝望无助。

我们无法想象尼基丁心里有多痛苦。

危楼是一个很好的政治隐喻。

大厦将倾是因为从根基到上层都出现了裂缝。

群体性的罪恶首先从个体性的罪恶开始。

最开始的时候有人腐败，有人沉默。

当这份罪恶形成群体的合力时，一切的扭曲和恐怖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有群体负责让真相闭嘴，也有群体会很配合地住在将倾的大厦中。

在一群猪面前，每天都是岁月静好。

所以尼基丁愤慨地告诉自私的妻子：

你难道不明白，我们在一起像猪一样生活，也会像猪一样死去，就是因为我们彼此谁都不是！

每个人不仅仅会变成精致的利己者。

甚至还会堕落成魔鬼。

当市长做出恐怖的指示后，她悔恨又无奈地说：愿上帝原谅我。

但她的智囊竟然告诉她：是上帝想出了这样的生活，让我们生活在其中。

人诡诈到一个地步，竟然能够将罪恶的责任推给上帝！

……

除了电影直接呈现的社会性和政治性。

这个故事让我想到了多年前一部获奖短片《桥》。

两个故事都非常像，《桥》中的父亲为了救火车上的乘客，牺牲了可爱儿子的性命。

而车上的乘客也像极了危楼里的人。

他们活在空洞和堕落中，从火车上冷漠地看着痛哭的父亲。

他们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正如危楼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尼基丁到底在做什么。

而《危楼愚夫》显然要比《桥》更冰冷绝望。

无知的大多数，不仅仅是观望，更是对尼基丁拳打脚踢。

而在历史中，比尼基丁绝望一万倍的是耶稣。

耶稣用真理和爱救赎世人，却被定死在十字架上。

当他被抓的时候，悉心教导多年的门徒四散而逃。

而那些曾经视他为救主的众人如今却高喊着要定死耶稣。

但是与尼基丁不同的是，耶稣在十字架上却依旧为这些“愚民”向天父祈求：

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

这是何等的恩典！

当我观看《危楼愚夫》的时候，我会觉得我是尼基丁，当我想到耶稣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危楼里活在罪中之乐的愚顽人。

日光之下，永无新事。

堕落的人类天生就是抗拒真理的，我们根本没有行善的能力！

而没有了信仰和上帝，我们都是活在危楼里的罪人，最后的结局就是跟着“人间天堂”一起倒塌奔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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